*赌神同人,进刀

  巨大的商业轮船在海面航行。岛岸上连串的横排流苏似的灯光叫海给扑灭了,站在轮船甲板上的人见不到与他们一样漂浮在海上的任何一点光明,除了倒映的星。现在正是船舱里的赌局发沸的时候,里头敞亮胜过白昼,空气热烘烘地升腾,在人们面上和楼梯上空逡巡,熙熙攘攘的来往人声翻滚酒的浓香——船主人连内陆白酒也备上——,这儿四处漫散一种欢乐又不知由何而起的喜宴气氛。

  借由吊挂于桅杆支架的昏黄灯光忽见一位身材高大的人士把门推开,从舱内出到甲板,很快融进冷的夜色。此时甲板上空空荡荡,有几对谈情说爱的年轻情侣,贪图一百万朵玫瑰的浪漫,紧紧拥在一起共同受住海上的寒风。他便疑心自己混于其中是否稍显突兀了。他梳了发油的整齐的头发在吹拂的海风里丝毫未乱,只有那条长的领带由于未熨帖地搁在西装外套里而被勾起。咸腥的空气顺着他的鼻腔冲刷进喉,黏稠缓慢地刮刺他的呼吸道如刀锋镌刻石碑文。他尚未体味更多的这样无以名状的似尸体的僵硬,身后的门啪嗒又开了。一位青年人探身张望,正是要来寻他的。

  年轻人说,“师父,进去啦。”

  他敏锐体察到周余投射来的带有优越感的目光,不住抓上师父的手臂,夜风里他的手指因遇冷而突然地颤抖几下。

  师父无意拒绝他的好心,便带上他回到舱里。一迈进门,那热烈的沸水煮鼠的气息立刻涌上他们的所有感官,完全覆盖掉先前的咸湿和切寒。年轻人满意地吐出肺腔的鱼腥,任由飘荡的酒息暖融融地顺他攀爬。他向师父笑,手很快地从师父的胳臂脱下。师父同他说,去玩吧。因为这体己的许可,他整整西装,很愉悦地像跳舞一样轻快地进入声色的舞池。他感兴趣的是赌青一类简单的娱乐玩意,因为与师父玩很久的牌他已经给玩伤了,决心歇歇气。他一面同人赌,一面点了一支烟,与呼吸合步缓缓吞吐烟雾,整个儿的苍白雾气浮上他的眼,他有一阵窒息得脑子空白。这一套作派与他师父很像,他自己也猜大概是不经意从师父那学来的,不过他不知道师父有无与他一样必得吐净烟雾的习惯。尚站在楼梯上方俯瞰百象的师父得见他掩在雾后的一刹恍惚——眉仿佛皱起一点,那张端正俊俏的脸透显出严肃深沉的神色。师父不知道他神游去了哪,但观察着他的似乎不可捉摸的脸色忍不住笑了笑。处于师父凝视下的孩子很快对那游戏倦了,他闲散地穿梭在赌桌与人群间。一些女士困住他,拉他与她们站在一起谈天。他一扫慵懒,充满兴味地和女士们逗趣,这大抵是他生来即有的魅力,他凭借自若的非凡气度俘获了无数女人,不过由他跟从师父开始,他便明白以后他不能再以此作为骄傲自得的本钱了。念及此他突然地抬起脸来寻找师父的身影——这一向是很容易的,他的师父在芸芸凡人中总是最打眼的那位——,正巧与楼梯过道上凝望他的师父对上眼。师父的唇里叼了一只古巴雪茄,灰白的焰上燃出醇厚的雾,年轻人一下子回忆起那种丰满的香气萦绕他身侧的体会,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。待到年轻人再将视线移到师父的眼睛时,师父已然把目光投到别处去了。

  年轻人在厅里玩闹一阵,终于明白这些都是无必要的尽可抽离并厌烦了一切。把因燥热而解开的西装扣上后,他又回到师父的身边,跟随着师父回房间。逐渐远离赌厅,空气通透起来,年轻人在师父身后,沉默地盯着师父的身姿——高大却不掺一点粗犷,按理说应当很有安全感,然而师父特有的沉静而伟岸的气息一旦靠他过近,他便难以承受,常常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。后退之余他只好私自地嗔怪难道师父不能对他宽容些,给他留下这么大一块的阴影。他首先送师父回房间。到整个空间只余下面对面的两人时,他很为自己在人前的潇洒恣意而羞怯似的低下头。师父温和地问他:“玩得高兴吗?”他点头,抿嘴笑出颊边两道极浅的涡。直至回到自己的房间,年轻人仍然保持着脸上的幼稚添杂英气的笑容,模模糊糊地沉浸在奇妙的幸福感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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